天边泛起鱼肚白, 夜色将散未散
一声声吆喝打破了小村庄的宁静，羊群咩咩叫个不停。
谢竹循着声音好奇地走过去，原来是村里的几户人家准备去远处放牧。
长长的荆条拍打在空气里, 破空声阵阵。
得令的头羊熟练地带着羊群朝某个方向前进。
高大俊美的青年映入眼帘，几个村民惊讶不已。
看着谢竹越走越近，他们尴尬地搓了搓手, 又用手在衣服上擦了许久。
等谢竹主动道了声早上好，几个人才僵硬地回话，眼神躲闪像是不好意思直视。
谢竹表明自己的来意。
未曾听完几人就连连摇头, 叽里呱啦劝解不停。
烈日黄沙下赶路的艰难，他们都难以坚持, 更何况城里来的少爷。
跟他们走，在路上要是出了事, 哪个都担不起责任。
谢竹指向停在院子里的“黑色猛兽”笑着请求。
——他可以开车慢慢跟在后面。
这些人见过四轮车的威力, 又看着谢竹神色坚定, 犹豫片刻，无奈同意。
不过当谢竹热情邀请几人上车时, 他们却毫不犹豫地拒绝。
黑黝黝的脸上露出淳朴的笑。
小羊们排成小队哒哒哒地往前走, 在金黄的沙丘上留下一串串可爱的脚印。
这个小小的羊群是几个家庭的命根子。
其中两头怀孕的母羊更是被当成了宝，就是家里几岁的孩子也知道紧着母羊喝水。
皲裂的厚实手掌轻柔地抚过赶不上队伍的小羊, 带着属于糙汉的柔情。
圆日高升, 天色越来越亮。
遥远的路途和逐渐炎热的气息让行进的队伍愈发安静。
只偶尔能听见几声有精无力咩咩。
黑色的越野车不远不近地跟在队伍后面，轮胎碾过滚烫的黄沙, 发动机的轰鸣被无形之物迅速吞噬。
慢慢挪动的羊群一点儿也不害怕身后的庞然大物。
在征得几位村民的同意后，谢竹从仓库里拿出摄像机。
异世界的产物，功能出乎意料的强大。
透过小小的屏幕能清晰看见小羊们随风飘动的绒毛和行者额头倏而滚落的汗珠。
将画面转为远景，一望无垠的金黄沙丘占据了整个屏幕。
羊群和村民们的身影越来越小, 最终变成一个个小小的黑点。
黑点们依旧蹒跚而坚定地向前移动。
最热烈的阳光在他们的身后留下最灿烂的光圈。
整个过程很安静，仿佛在进行某种庄严肃穆的朝圣仪式。
那是生命拼搏的力量。
画面带来的那种震撼说不清，道不明，却沉甸甸地压在谢竹心头。
表上的分针转了好几圈，死寂空旷的沙丘上多了些灰蒙蒙的绿色。
队伍依旧没有停歇。
谢竹拿出矿泉水递过去，作为拍摄录像的报酬。
这回没人拒绝。
晶莹剔透的水瓶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低头食草的羊群似乎有所察觉，咩咩地围在主人身边撒娇，小脑袋蹭个不停。
主人将小羊们扒开，小心地把矿泉水收进袋子，然后解下腰间的水壶喂给干渴的羊群。
每只羊喝分到的水不多。
短暂的休息片刻后，队伍再次启程，直至目的地。
约莫又过去3个小时。
沿途的植物越来越多，退下了灰蒙蒙的外衣，葱翠欲滴。
散碎的黄沙被厚实的泥土取代，并不丰茂的水草给这片不毛之地带来了勃勃生机。
这是一片小小的绿洲，小到谢竹用肉眼就能纵览全貌，没有湖泊，只有一汪清澈见底的小池塘。
这是一片大大的绿洲，大到承载了不是我生灵的家园。
小羊们撒了蹄子开吃，膨胀的毛发显得吨位十足。
然而赶路的人却不敢坐下休息。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双手紧握着尖刀，时刻注意隐藏在丛林里的捕食者。
另一边放牧的几个村民听到动静，遥遥地打了声招呼，就开始汇集羊群。
有人来了，有人就该走了。
这是村里默认的规矩，大字不识的农民也懂得可持续发展的道理。
另一个队伍踏上归程，吃得肚子浑圆的小羊们却舍不得离开“天堂”，还是在荆条的威胁下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谢竹跟了过去，突如其来的陌生人理所当然的被村民们警惕。
好在身旁有人替他解释，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下去。
谢竹把录下来的视频放给众人看。
清晰的彩色画面却看得村民们莫名屏住了呼吸。
他们不敢围得太近，只有努力的垫起脚，伸长了脖子张望。
他们惊奇地盯着视频里的人。
“这个是你。”
“这个是我。”
“那个是他。”
……
苍老黝黑的脸上扬起简单的笑容。另外几个人看着视频里的画面，神色羡慕。
人总想留下一些东西证明自己来过这世间。
谢竹心头一动。
他叫住要走的人，想给他们一起拍些照片。
听见他的话，有人喜悦，有人迟疑，有人不好意思。
真的可以吗？
城里的照相馆拍一次照就要10块钱，城里人都舍不得。
谢竹的笑容安抚了众人慌乱的心。
得到肯定的答复，村民们连忙拍打衣服上的灰尘，又去小池塘里洗脸，用力揉搓，洗得干干净净。
谢竹让所有人一字排开，站在羊群前面先拍张大合照。
或许是微风轻拂，阳光恰好。
熟悉的环境减缓了面对镜头的不自在，人人脸上都扬起了笑容，画面就此定格。
然后是单人照，每个人都有。
他们不会摆动作，也不会调姿势，连剪刀手都举不起来。
或羞涩或尴尬。
唯有那双眼睛无比明亮。
照片被立刻打印出来，每人都有两张，一张大合照，一张单人照。
有人一遍遍摩挲着手心的照片，摩挲着照片上的人，就好像第一次认识自己。
他们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放好收进袋子，看向谢竹的眼神是说不完的感激。
这是他们漫长人生里的第一张照片。
但绝不是最后一张。
谢竹可以保证。
他没有在绿洲里待多久，就跟着回家的队伍踏上回城的路。
队伍里有个年轻的小伙子，身上还残留着朝气，总是偷偷回头看跟在后面的越野车。
谢竹把车慢慢开到他身边，看着他想摸又不敢伸手。
“上来吗？”
谢竹打开车门朝他伸出手。
小伙子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不停往后退，最后摔进了金黄的沙地里。
队伍里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小伙子快速爬起来，默默远离了那辆霸气的黑色越野车。
黑里透红的脸，不知是晒的，还是羞的。
谢竹收回手也不觉得尴尬，默默关上门，就当做没看见有人不时投来的眼神。
紧闭的车门让小伙子卸下了心里的不好意思。
他悄悄落在后面，开始光明正大地打量这个钢铁猛兽。
队伍里的人却都由着他。
或许是想起了年轻时朝气蓬勃的自己。
突然，本就缓慢行驶的车子来了个急刹车。
跟在车后的人一时刹不住脚扑了上去，被太阳晒得滚烫的铁皮迎来了人类的热情怀抱。
和钢铁猛兽接触让年轻人激动地差点尖叫。
在发现车子的主人没有注意他后，摸了一遍又一遍，也不嫌烫，傻气地笑着。
……
晨曦出，伴月归
等队伍回到小村庄，天上已经挂满了璀璨的繁星。
有人守在村口，看见亲人平安归来，吊了一天的心才将将放下。
月升月落。
又是新的一日。
这一天谢竹没有去其他地方晃悠，就待在村子里看魏延给学生上课。
因为没有书，没有笔，也没有本子，孩子们只能用小木棍在沙地里写字。
一笔一画，书声朗朗，都充满了对知识的无限渴望。
走出去，只有读书识字才能走出去。
这是耳濡目染下，孩子们最渴望的东西。
——对他们来说，能在城里有份工作就是走出去。
有时候，谢竹会去找村里的老人闲聊，聊聊村子古往今来的历史。
虽然对老人们来说，这些再寻常不过的东西，并不值得有人记录，汇集成册。
不过他们还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作为回报，谢竹给村里的每个人都拍了一张单人照，还有所有人的大合照。
老老少少，男男女女。
胸膛里充斥着喜悦和激动，就连魏延也不例外。
有些老人甚至在拿到照片的那一刻喜极而泣。
现代人唾手可得的东西，却是他们一生都难得的珍宝。
安静的村庄久违地迎来了热闹，一个年轻人带来的热闹。
谢竹抱着手里的大功臣，平静淡漠的心海也跟着泛起涟漪。
小七懵懂地看着喜悦的人群，似懂非懂，似悟非悟。请牢记收藏：玫瑰小说网,网址www.meiguixs.net 玫瑰小说网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