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般而言,像这种大宴会的场面上，是不会出什么事的。
所有人都要脸面,尤其是皇家，在这场满朝文武，整个后宫都看着的大宴会上挑事,那不是一巴掌一巴掌的扇皇帝脸吗？只要是个有智商的都会乖乖的呆着,绝对不会跳出来破坏祥和欢乐的氛围。
就是因为这个谁都心知肚明的规则，谢贵妃打扮的比皇后还夺目的事,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却没有一个人说她,连皇后都不曾说话，甚至还跟谢贵妃笑语盈盈。
上位者，有脑子的都夹着尾巴做人，但这个世界上,没脑子的人也不在少数，不,应该说没脑子的人是大多数。
张云瑶相信，在场的人大部分是有脑子的，因为当那个没脑子的人出现时，所有人都开始默契的演出一场大戏。
“陛下,陛下救我！大皇子他意图对妾身不轨，可妾身是陛下的才人，怎么能同大皇子在一起呢？”
有人一声喊，吓得所有人脸色都僵了。
乐室停了音乐,舞姬停了舞蹈，旁边斟茶送水的宫女太监也停了动作，喝酒聊天的大臣，假笑寒暄的后妃，所有人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
张云瑶觉得很有趣，她几乎以为自己是身处一张照片里了，这些人是怎么做到默契的同时停下动作的？
也许是求生欲让他们明智。
出来喊的是个不起眼的小才人，按理说，才人是没资格来到这里参加年宴的，这个品级，大多数都是在偏僻的小宫殿里，她是怎么跑到大殿来的？而且还衣衫不整的，一副被人强迫的样子。
张云瑶扫视全场，发现大皇子确实没在。
刚刚大皇子去臣子堆里喝酒了，大皇子已经接触了朝政，在朝廷中交到了几个不错的好朋友，今日是年宴，皇帝便也随他胡闹了。
谁曾想，这可真是胡闹了。
“一个小小的才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处？陛下，我瞧着此人居心不良，必是有人指使污蔑我儿，求陛下为我儿做主啊！”谢贵妃是第一个冲出来哭的人，这件事涉及到她儿子，她吓得脸都白了。
觊觎父亲的女人，这说出去，指不定会传成什么样，闹大了那就是她儿子有谋逆之心啊！
谢贵妃一边说，一边还瞪了眼皇后，她估计已经认定这件事是皇后在暗地里整她了。
张云瑶觉得谢贵妃大概没想错，但想也没用，皇后若是出手了，谢贵妃是不可能捉到皇后动手的证据的。身为后宫之主，皇后想做点儿什么，实在太简单了。
皇帝眼有些花，耳朵也嗡嗡的响，是他出现幻觉了吗？为什么明明是阖家欢乐的除夕之夜，竟然会出现一个他不认识的所谓才人，口口声声说他的大儿子意图银乱后宫？
还有他的皇后，为什么坐在一旁看戏一般，出现这种情况完全不站出来扫尾。他的贵妃，为何站出来第一句就是说有人陷害她？
大皇子是什么性子，她这个做母妃的难道不知道吗！大皇子喜美色，全皇都的人都知道！
皇帝看了看底下一个个低着头装鹌鹑的大臣妃子，再看看气得眼圈通红，满眼愤恨瞪着皇后的谢贵妃，又看看一脸淡漠，但嘴角却有一丝笑意的皇后，最后看向一脸观心看着他的永阳。
是了，这满座的人，只有一个人，只有他的女儿，是真正的心里想着他的。
为了他的女儿，这件事，需要谨慎处理。
“拉下去，好好审问。明日初一，朕希望能有一个结果。谢贵妃身体不适，带她回敏汐宫。”
谢贵妃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看着座位上那个已经年老，神情却无比冷漠的男人，那是她一生的指望，是她这一生最浓烈的感情，“陛下，陛下我儿是冤枉的，臣妾是冤枉的啊陛下！！”
她还想喊冤，却被几个侍卫拉了下去，随着谢贵妃声音的远去，所有大臣妃子都偷偷的开始眼神交流，他们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惊异。
皇帝竟然直接为大皇子判罪了！
前面说的好好审问还没毛病，可后面的软禁谢贵妃，这已经说明皇帝的态度了！
继太子去世后，这皇城是不是又要迎来再一番风波了？
“皇后，你派人将大皇子找到，扶他去他母妃宫内休息，无旨不得出宫。”皇帝直接冲皇后说，似乎笃定皇后能找到大皇子一样。
皇后一愣，随后眼中散发出惊喜的光芒，她忙不迭的应下，招来太监细细吩咐。
皇帝叹了口气，他看了眼张云瑶，张云瑶适时的表现出疑惑与观心的神色，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这神色，引得皇帝又叹了口气，最后皇帝迟缓的起身，走到张云瑶跟前，拍了拍张云瑶的手。张云瑶顺势起身，扶着皇帝，低声问道：“父皇，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您的脸色好差啊。”
皇帝看了看他的皇后与他的妃子大臣们，所有人都沉浸在大皇子或许要倒台的狂喜或惊疑中，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脸色如何。
“父皇有点儿累，这年宴接下来就由你主持吧。皇后，随朕来。”皇帝就这样，一句话带走了皇后。
没了皇帝皇后和谢贵妃，底下的大臣后妃如同没了压在头顶的山，突然间变得活泼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刚刚的话，张云瑶坐在上位，说了一句各位随意后，就没再说话了。
阜顺长公主见皇帝将年宴交由永阳长公主主持，更觉得自己以后没地位了。
她想甩袖走人，但在年宴上走人，除了皇帝外，没有人有这个权利。
本来以为这些人说个十几分钟也就停了，结果他们越说越来劲，声音比乐师的音乐都要响了，张云瑶左右看看，所有人都当上头没人一样的议论着，脸上挂着看好戏似的笑容。
当然，也有人愁容满面，大多数是大皇子党。
“你们在讨论什么？似乎很高兴的样子。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们如此高兴。”张云瑶听不下去了，挥挥衣袖突然说道。
她的身影并不大，但因为居于上位，且宫殿的扩音效果很好，所以就近的一些人都听到了。
察觉到她话语间的不耐，他们突然明白，自己是在当着皇室的面，笑话皇室！一个个脸色苍白的闭上了嘴。还有几个不明所以的，接着说话，但因为周围的人不说了，他们的声音也渐渐小了。
舞姬还在跳舞，乐师还在奏琴，人们却不再交头接耳的议论。
张云瑶喝了口茶，起身，走到正中央，她身后就是皇帝的宝座，这个位置若是皇子来站，必定会被人呵斥为大不敬。
但现在永阳长公主站在那里，他们谁也不敢说话。
翻涌的裙摆，居高临下的眼神，还有脸上似笑非笑，又亲切又疏远的笑容，都让他们一层层的起鸡皮疙瘩。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总觉得今晚有什么东西变了。
离张云瑶最近的阜顺长公主，突然愣住了，她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张云瑶，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突然挂上了诡异的笑容。
“今日除夕之夜，与诸位相聚于此，请诸位与我共进此杯琼浆，祝愿我大夏国运昌隆，国泰民安。”张云瑶说着，单手抬起空荡荡的酒杯，冲所有人示意。
底下的人哪儿敢不接她这一敬，连带着阜顺长公主也捧了一杯，向张云瑶示意。
“请。”张云瑶说了一声，用袖子挡住酒杯，喝了一杯空杯子。
虽然有人知道那是空杯子，却无人敢不喝手中的满杯，当即只能一整杯酒灌下肚。
一杯酒下肚，反倒让他们清醒了。
想到刚刚自己的所作所为，说出的大逆不道之语，一个个后背刷刷冒冷汗，恨不得回到之前，狠狠删自己几个大嘴巴。
张云瑶见他们似乎都冷静下来了，随手将空杯子扔在了小桌上，整理衣摆，双手于腹前交叉，“想必，今日各位大人已经尽心，那宫里便不留各位了，早些回去同家人守岁吧。”
说完，张云瑶迈下台阶，大步离去，长长的裙摆在所有人眼前飘过，直到没了踪影。
这一定是近十年来，他们过得最惊心动魄的一个除夕年宴。
“永阳长公主的气势，可比一帝皇啊。”
有官员喃喃自语，惹得身旁人点头，又不敢多说，最后埋头离开了。
张云瑶这边刚从大殿出来，就直奔椒房殿，此刻皇帝和皇后必然在椒房殿，因为只有椒房殿是适合审讯的地方。
那才人是后宫的人，从礼法上来说，只有皇后有权利去处置她，皇帝也可以，但若是皇帝直接处置，就等于同外人说，他不信任皇后，觉得皇后无法管理后宫。
果不其然，张云瑶过去时，椒房殿灯火通明，外头的宫女太监站满了一条路，路中间还有龙辇停着。
“长公主殿下，您回来啦，年宴结束了？”
张云瑶刚到门口，就被皇帝身边的苏常，也就是青环的对食太监便拦住了她，还问了她一句废话。
若是年宴没有结束，她怎么可能出现在后宫？
苏常从来不说废话，所以这句话肯定还有别的意思。
张云瑶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估计是皇帝皇后不想让她进去，苏常才在外头拦住她的。可她现在住在椒房殿内，不让她进去，她晚上上哪儿睡觉去啊？
“苏常，我问你，那个才人怎么样了？”张云瑶还没说话，青环便拉着苏常小声问道。
苏常面对青环，一章俊秀的脸上倒是多了几分温和，他也愿意同青环说实话，“不怎么样，听说被严刑逼供了，刚刚还叫着晕过去了。如今已经被盐水泼醒。听她说的话，大皇子与她的事已经不是一两天了，她是怀了孕瞒不住了才会站出来的。”
怀孕了？
张云瑶没想到皇后出手这么狠，不光毁了一个小姑娘，还连带着人家肚子里的孩子都算计。
“父皇如何？”
张云瑶比较关心皇帝的反应。
苏常摇摇头，“陛下自进去后，脸色便一直阴沉着，听闻此消息，倒是也没大怒。”
被自己儿子戴了绿帽子，皇帝就算想大怒，也怒不起来啊。
这事儿他能怪谁？他每日缠绵于病榻，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好不容易去后宫两天，还是去皇后和谢贵妃那里坐坐，这些个刚刚入宫一年多的才人甚至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
大皇子长得好看，嘴又甜，看上个小美人，哄两句自然就能到手。
如果这么想，似乎没有任何逻辑问题。
张云瑶深深的隔着宫墙看了眼椒房殿，点点头，“我知道了，你让开，我要进去歇息了。”
苏常一愣，这才想起张云瑶是住在椒房殿的，皇帝和皇后不让张云瑶进去看这件事，但没拘着她不让她进殿。
“长公主，您可千万别去主殿，陛下与皇后娘娘都不让您过去。”
苏常又叮嘱一声，这才带着张云瑶进了椒房殿，看着张云瑶乖乖入侧殿，他松了口气。
今天晚上的事儿实在太突然了，决不能再出现任何事，谁知道皇帝的脾气什么时候控制不住了？天子一怒浮尸千里，苏常可珍惜自己的小命呢。
张云瑶说睡就睡，回去就直接歇息躺下了。
青环为她守着，就睡在屋外的软榻上，两人距离不算远，小声说话对方都听得见。
其实很多婢女晚上都只是靠着床边睡觉的，张云瑶和青环感情好，不忍心看青环受罪，才让她去外屋软榻上躺着。
“公主，您说今天晚上过后，大皇子的下场会如何？他会如同太子殿下一样吗？”
青环单纯的问着张云瑶，她是真的好奇，上辈子，太子和大皇子是逼死她家公主的元凶，如今太子已经被她家公主亲手杀了，大皇子呢？大皇子是不是也会死？
如果真是这样，那便是大仇得报了！
“不太可能。”张云瑶清楚，皇帝不会那么快就弄死大皇子的，如今朝廷没有了太子，他需要一个成年的皇子去稳定朝臣们的心。
如果大皇子是一步棋子，即使这颗棋子很不听话，在他还没有彻底失去利用价值之前，皇帝不会舍弃他。
但是做皇帝的人，一个比一个小心眼，今天大皇子给他扣绿帽子的事，皇帝一定会一直记着，等日后秋后算账，大皇子估计命是保不住的。
“那咱们要不要在背后推一把？”青环跃跃欲试的语气，听着能完美感觉到她想要搞事的心，“这是个好机会，错过这个机会，咱们想要动手就难了。”
张云瑶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挺有野心。
“我为何要将我的兄弟们一个个去掉？他们都死了，我有什么好处呢？”张云瑶暗中养废了八皇子，如果再去除大皇子与太子，那她有出息的兄弟就一个都没了。
剩下的全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蠢货。
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青环一顿，张云瑶在黑暗中能听到她逐渐加重的呼吸声，然后是她颤抖的声音，“如果他们都死了……公主，您就是最尊贵的那个人了。”
这句话一语双关。
一方面，如果大皇子和太子都死了，在身份上，张云瑶这个嫡女加长公主就是后宫除了皇后外最尊贵的女人，甚至是兄弟姊妹中身份最高的那个。
另一方面，若是他们都死了，都没了威胁，张云瑶或许可以再进一步，成为那个天底下真正尊贵的人。
青环，可真是个可怕的小可爱啊。
张云瑶笑了，但是她很喜欢这个小可爱。
原主，你看到了吗？我会让你看到，当你真的去努力做一件事，你能做到多好！
第二天天亮的晚，早上起来，才发现外头下雪呢，雪花不大，落在地上不一会儿就融化成了泥水，踩在上头，一脚泥泞。
明明是看上去纯白的雪，落在地上，混了泥土，却变成了那般肮脏的存在，就如同这个皇宫，表面看上去再漂亮，掺杂了其余的东西，都脏得很。
正如张云瑶所说，大皇子经此一事，朝中威望一落千丈，同时也失了帝心，但皇帝并没有处置他，对外说是念在他年少无知，又是初犯，便饶了他。
对于这个借口，张云瑶只能说厉害。
就大皇子还年少无知？真年少无知的人能搞大小姑娘的肚子吗？皇帝也够行的，找个借口都找的这么敷衍，可见对大皇子是真的很生气了。
日子还是一天天过，八皇子一天天长大，转眼便十五岁了。
十五岁，在古代已经是个小大人了，今年张云瑶也已经十八岁，按理来说她应该嫁出去了。
皇后不止一次在皇帝面前提起要操办张云瑶的婚事，但都被皇帝挡了下来，皇帝是真舍不得将张云瑶早早嫁出去，如今张云瑶就是皇帝心口的小棉袄，谁让张云瑶走，就是想让他死。
十八岁的公主，还未出嫁，这件事倒是没什么朝臣议论，大夏的富贵人家疼宠女儿，留女儿到二十岁的都有，再者公主又不是没有未婚夫，人家正牌的未婚夫都不着急，他们这些个外人更没必要着急了。
“永阳，我听说你弟弟又去找你了？他同你说了什么？可是又在抱怨读书的事？”皇后这几年过的滋润，看上去倒是比太子刚去世那会儿年轻了不少。谢贵妃和大皇子经才人一事气焰彻底被打压下去，最近朝中已经有朝臣提出立八皇子为太子了。
说到八皇子，这小子是真的能闹，让他读书他从来不好好读，整日里上蹿下跳跟个猴儿一样，若不是他是嫡子，前朝的大臣还真不知道要如何提立他为太子。
对，八皇子就是一个除了嫡子的身份外，一无是处的废物。
张云瑶叹口气，喝了口皇后这儿的苦菊差，苦的舌根疼，“母后您是知道的，如今小八也就听听我说的话，我也不敢同他说的太过分，若是他同我也恼了，那宫里真是无人能管他了。”
皇后一听，只觉得心里怒火熊熊燃烧。
明明是她的儿子，却偏偏只听这个女儿的话，而这个女儿又是她以前瞧不起的。皇后不会承认，直到现在，她也瞧不起张云瑶。
她一直觉得，张云瑶心思简单，只会讨皇帝喜爱，除此之外什么作用也没有，实在是个花瓶。
若是她的太子还活着就好了，若是太子还活着，她就不会如此辛苦。
张云瑶如果知道皇后的心理活动，一定会笑死，如果太子还活着，这会儿已经连累皇后被废了。
“这个孩子！愈发不像话了，这般顽劣日后如何继承大统，实在让人操心不已。”皇后完全无视了八皇子还没有被封为太子的事实，她满脑子就是八皇子日后上位的画面。
“母后莫急，八弟年纪还小，日后会明白母后的一片苦心的。”像这种场面话，张云瑶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母后，我要今日同石子晋约好出宫一趟，我去准备了。”
赶紧走吧，皇后这里的茶实在是太苦了，两口苦的张云瑶舌头都麻了，甚至已经毫无味觉，满嘴只剩下苦味了。
这皇后的火是有多大啊，天天喝这么败火的茶叶，也不怕喝的打嗝都是苦味。
皇后点点头，“你与他相处的好，感情也一直不错，你年纪也不小了，想来这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母后，父皇说了，他不舍得我早早嫁人，母后怎么还提呢？父皇若是知道，该不高兴了。”张云瑶笑眯眯的说了一句，满意的看到皇后闭上了嘴。
她知道皇后为什么一直催她成亲，若是她与石子晋成亲了，那镇北将军府的势力就到她手上了。
太子妃死后，李家就不是很听皇后的话了，如今前朝的人说要立八皇子为太子，李家便一直没出口支持，态度暧昧不明，和以前太子妃活着时那是天差地别。
皇后不想受制于李家，所以才急着找到别的手握兵权之人，代替李家的位置。
哪儿那么容易？张云瑶冷笑，镇北将军府也好，李家也好，他们都不是傻子，想要将家族绵延下去，尽早的站队并非好事。之前太子妃活着，他们站队还能说一声拥立正统，日后太子输了，他们也能洗白自己，现在八皇子还不是太子，他们怎么会向一个小屁孩效力。
张云瑶敢打赌，即使她嫁过去，镇北将军照样不鸟皇后。
皇后的不甘心于张云瑶无关，她这次出宫，是去找小弟，商量下一步的。
既然已经有官员要八皇子当太子了，那她就不能在一旁袖手旁观，那是她弟弟，她怎么说也要扶一把啊。
虽然这八皇子，已经是扶不起的阿斗了。
经过这些年，张云瑶已经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只要皇帝活着一天，她就别想染指皇位。别看老皇帝又老又弱，每天都在生死边缘徘徊，而且对她也是宠爱有加，但张云瑶知道，老皇帝不傻。
相反，老皇帝是这整个皇城最为精明的人。
他一直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为了他心中的目标，她牺牲了很多人，如今他还要牺牲自己的大儿子。在老皇帝心中，最重要的便是皇位，张云瑶知道，若是她触碰了皇位，老皇帝肯定饶不了她。
看在老皇帝活不了多久的份上，张云瑶打算不在老皇帝身上动手了。
扶一个听话的傀儡上去，等这个傀儡作天作地作到所有人都受不了的时候，她再上位，那不是更好吗？
一切都按照张云瑶的布置去走，没过多久，八皇子就被老皇帝封为太子，大皇子被老皇帝一封旨意除了皇子身份贬为庶人，贬到了边关荒凉之地垦荒。
大皇子当然想反抗，可这一两年来，老皇帝如同温水煮青蛙般一点点将他的势力消除，他想要反抗也没了能力，更别说还有张云瑶在背后下黑手，大皇子最后只得灰溜溜的跑到了边关。
张云瑶想，边关苦寒，她这个大皇兄大概是回不来了。
青环做事一向周到，大皇子去边关还不到一个月，便身患恶疾骤然离世，不够那时整个皇都的目光都放在了新任太子八皇子身上，谁也不在乎一个庶民皇子了。
“父皇，您喝口药吧。”张云瑶看着床上咳嗽的撕心裂肺的皇帝，再看看他凹陷进去的脸颊，憔悴的脸色，心里松了口气。
这一次，皇帝应该是撑不过去了。
咳嗽完之后，老皇帝将药碗端来，一口饮下，面色突然有些红润，似乎药效极佳，瞬间光彩照人。
这个样子，倒是有些像回光返照。
“父皇，这药方子可是吃得好？我叫御医仔细斟酌药方，为您再好好诊治一番。”张云瑶装看不见老皇帝的奇怪之处，还兴高采烈的要御医再仔细改方子。
倒是其他伺候的太监宫女，以及一直候着的御医，一瞧皇帝这样，就知道皇帝怕是没救了。
老皇帝摇摇头，摆摆手，让所有人都下去。他们沉默的行了一礼，退出殿外，还将门关上了。
空荡荡的寝殿，没了人后显得格外凄凉，张云瑶不太适应这种寂静的环境，“父皇，为何要让他们出去啊？”
“永阳，父皇要不行了。”老皇帝叹口气，握紧张云瑶的手，“等父皇走了，朕的小永阳可怎么办啊？”
“父皇，您说什么话呢？您不会走的。御医说了，您喝了这药醒过来，您就不会有事了。您看您现在，精神满满，哪里像个有病之人？您一定会长命百岁，健健康康。”张云瑶笑的很甜，眼中满是孺慕之情。
戏演到这份上，张云瑶也是佩服自己了。
老皇帝摇摇头，长叹一声，“永阳，我不行了。”到了这份上，他再也不自称朕了，他便如同这世间无数普通的父亲一般，满心都是自己的女儿。
他放不下自己的女儿，他的女儿那么善良天真，与这沉闷狠辣的宫闱完全不同，他怎么放心就这么走呢？等他走了，他的女儿便再也没有人会替她挡风遮雨了。
“父皇，您不会有事的，不会的。”张云瑶一边说，一边流泪，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哭的非常伤心。
她哭的皇帝都难受了，也眼含热泪，“女儿，我的女儿，不要听你母后的话，不要将所有希望放在小八身上，你要自己组建属于自己的势力，你要用你手上的力量保护自己。父皇手里有一支百人的军队，你打开父皇书房左侧第三排第二个抽屉里的木盒子，里头有控制他们的东西。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是啊，我天天在你面前尽孝，你将偌大的江山托付给一个不懂事顽劣的孩童，然后将你手上微不足道的军队给了我。你觉得如果未来的皇帝要我的命，一支小小的百人军队能护住我吗？
张云瑶心中冷笑不已，原主的委屈，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没忘。
原主是那么那么的爱她的家人，即使她的家人都视她为工具，她还是一心一意的爱着他们，到死也没想过要报复这些本应该带给她幸福，却将她推入深渊的所谓的“家人”。
张云瑶突然有些累了，老皇帝已经快死了，他一定觉得，自己这辈子非常圆满。
他一定觉得，他为大夏找到了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他有爱他的皇后，有乖巧听话的女儿，他这辈子非常非常的成功。
怎么能让他带着这种美好的幻象走呢？
如果他活着轻松，死时安乐，如何对的起原主上辈子遭受的痛苦？
“父皇，小八他同我说，他不喜欢当皇帝，他想要遍历天下，到处走一走看一看，他想要自由。”张云瑶松开老皇帝的手，老皇帝迟钝的想要去抓住她，她却已经站了起来，用俯视的眼神看着尊贵的帝王，“我是他的姐姐，我应该让他得偿所愿才是。”
“不行，你不要听他的话，他才多大？他以后是皇帝，他肩负着一国命运，怎么能随意走动！”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完结，疯狂码字_(:з」∠)_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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