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抱膝坐着的织锦还有些懵。
她歪着头靠近枪械师，声音略有些虚弱：“何云章，塔里是不是认错人了？”
何云章眼底都是激动,被织锦这么一打断，低头又薅了一把她的头发：“你脸盲的病真的治不好么？”
织锦反应过来：“我认识？”
何云章：“临木小镇,陈斯连环杀人案,引路人，你想起什么没有？”
织锦“蹭”的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怎么可能会忘记,那次陈斯连环杀人后，他们小队一直追到了边陲一个叫临木的小镇。
结果遇上了初入界在外流浪的引路人。
织锦现在还记得那个画面：穿着睡衣的年轻女子，一手背着断翼的受害人,一手拖着全身碎骨的陈斯，踏着虚空回来……
在何云章和织锦脚下,魅族徐逸贴着墙站了起来。
萧朔月扫了一圈,果然没有找到赵千鹤：“你们队长呢？”
塔里苦笑：“说起来话长……”
“话长慢慢说。”萧朔月看着身心疲惫的四人,“路口有家餐厅,我们边吃边聊。”
餐厅，包间。
五个人围着圆桌坐下，萧朔月点好菜,见服务员消失在门口,看向塔里：“说吧——”
塔里点头：“半个月前，我们接到了一个任务。”
他花了十几分钟介绍了这次猎捕对象、定制计划、猎捕过程。
期间服务员进来上菜打断过两次,等菜全部上完离开,塔里刚好到了收尾：“……前日,我们在探机总部附近发现了时空波动,立刻赶了过来。经过巷子,也就是刚刚我们站着的地方,犯人从虚空里伸手，将队长抓走了……”
前日，探机升阶宴会。
萧朔月喝着汤的手一顿：“你们见到对方的脸了么？”
徐逸摇头：“从头到尾只有一只手。”
萧朔月：“有特征么？”
“白，特别白。”织锦放下筷子，“算特征么？”
这就对上了。
萧朔月：“抓走赵千鹤的，应该不是你们猎捕的犯人。”
四人一愣。
塔里：“萧小姐认识？”
萧朔月摇头：“只是打过照面。”
诡异二人组要找这个世界的主事人，送出邀请函，客观上，他们需要一个本地向导。
抓走赵千鹤，估计是随机事件。
塔里眼底的刚亮起的光，像是燃到尽头的火柴一样，几乎熄灭了：“这样就是大海捞针了——”
其他三人也僵在了原地。
萧朔月放下汤碗：“要不你们跟我说说，原本找闻先生，是打算怎么操作？”
塔里深吸一口气，稍找回理智：“我们猎人，常年追踪裂空碎片，时常会面对有的犯人融合了碎片，有了自己的空间领域。”
萧朔月点头，这个她知道。
塔里继续道：“所以，猎人执行任务的时候，每人身上都会携带标记物，这种标记物，哪怕藏在空间领域也能侦察……嗯……在附近也能侦测到。”
何云章见塔里表达有些混乱，接道：“标记物主要用途就是追踪罪犯，上次遇到萧小姐，我们就在陈斯身上标记过，只要知道大概位置，哪怕他躲进自己的空间领域，我们也知道他在哪。”
萧朔月懂了:“你们队长带了标记物，只要你们侦测到信号，引路人顺着信号找到就能找到你们队长？”
四人齐齐点头。
“信号侦测，也有距离限制。”徐逸苦笑：“如果是其他人抓的队长，四区十八街这么大，我们去哪知道大概位置。”
“我大概——”萧朔月抬眸，“能猜到他们目的地。”
*
次日。
探机队内最好的飞船凌空，载着新出炉的80+引路人去主城。
屈道人作为队长陪同。
仙盟的飞船，是刻有飞行法阵的木船。
甲板的风很大。
他双手撑在船侧，侧过头看了一眼身边人，又侧过头看了一眼：“这次城府邀请，你家队长不是替你拒绝了么，怎么不在云城多玩几天？”
萧朔月：“回去捞个人。”
“需要你捞的人。”屈道人下巴抵在船侧，“听起来是个曲折的故事”
屈道人得重伤未愈，在甲板上站了没多久，就被随同的医疗人员劝回了舱内。
甲板上就剩下了萧朔月一人。
她打开通讯器，翻到自家队长的名字，发送了一条私聊。
【萧朔月：队长，我离开云城，正在回去的路上。】
一直到飞船行驶入主城的地界，萧朔月才收到回复。
【裴寂：嗯。】
飞船在主城航站停下。
剩下需要换乘其他交通工具，屈道人目送闻先生上车，然后来到萧朔月身边：“小朔月，我让人送你回家，过两天有空一起约饭。”
萧朔月拖着行李箱：“我约了车了。”
屈道人一想也是，她自己就住在主城，回自家不至于丢了。
再说她的武力值，太让人放心了。
屈道人看了一眼时间，不再纠结：“好，你路上小心。”
航站交通发达，此起彼伏的飞行器升空，探机的车队并没有发现，他们升空后，一辆二手改造的黑色翼车不远不近跟了上去。
翼车一直跟到城府附近，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停下。
塔里熄火，透过前挡玻璃，看着探机的队伍一辆接着一辆进了主城：“我们只能到这了，再往前会触发城府的警报。”
后车门同时打开。
织锦穿着礼裙，戴着面罩，摇曳生姿下车。
探出脑袋的时候，她手里的油纸伞撑开，走到街角停下，斜斜的撑在肩头即挡住了自己的脸，也挡住了街角的监控镜头。
魅族徐逸和塔里手拿信号侦测仪器，从车窗跃出，看着城府巍峨的宫殿，两人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枪械师何云章坐在车厢内，手在光脑上不断敲击着。
终于，光脑上一片黑的地图上闪现出红点。
何云章单手握拳，在虚空一挥：“果然在城府！”
几乎同时，车厢后排，萧朔月领子上信号接收仪一点一点闪着绿光。
看来，邀请函送到了。
她打开车门下了车，闭上了眼睛。
夜色中，在城府对面巷子里的死角，引路人悬浮在空中，带着点点亮光的星痕顺着她的四肢一圈圈往上。
这一次，她面前出现了一团黑雾。
黑雾渐渐浓郁称一团极致的黑，如同悬在主城夜景的一个黑洞，扭曲着周围街景的视觉。
萧朔月一抬脚，踏了进去。
黑洞在她最后一片一角消失后，也骤然消失了。
巷子里，停驻的翼车彻底熄火，只有车厢有光脑亮着，散发出微弱的光。
路灯下，撑着伞的美人仍旧垂着头。
*
在堆满杂物的空间里，赵千鹤捂着腹部，侧着身子躺着。
有那么几瞬，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如果人的一生要被写进的话，赵千鹤觉得自己肯定是炮灰。
反派二人组街上随便抓个人问路，都能找到自己，这运气不说亿分之一，千万分之一也是有的。
反派也很有反派的样子，刑讯逼供一个没少。
什么“你们这个世界的主事人是谁？”
什么“你们这个战力巅峰是谁？”
翻来覆去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他知道，但是不能说，谁知道这两位看着就危险的反派二人组，会对城主做出什么事情来。
第二个问题，他根本就不知道。
四区十八街，那么多人隐世，战力巅峰根本猜都没法猜。
“咳咳咳——”他的思维被剧烈的咳嗽打断，张口就是一口鲜血。
赵千鹤手掌慢慢握成拳头，指甲掐入掌心，几乎要闭上的眼皮又抬了起来。
干他们这行，每个人都接受过抗刑讯训练。
所以第一天，无论是反复窒息还是贯穿伤，他生生忍着，没有吐出一个字。
第二天……
第二天就不用了。
反派两人组反应过来，第二天又从街上抓了个炮灰2号
不到三分钟，从城主是谁到主城城府在哪，都抖得一干二净。
炮灰2号抖完信息还不够，边瑟瑟发抖，边求生欲爆发，服务意识拉到了最高：宣传片介绍、订票、带路三合一。
一旁奄奄一息的自己：……
反派二人组一静一动，一冷一热，性格互补。
无论是刑讯自己这个炮灰1号，还是反应过来去抓炮灰2号，都没有出现意见相左。
没有几年搭档养不出这样的默契。
但是在杀自己这件事情上，两人出现了分歧。
红头发希望来个痛快，用脚尖踢了踢自己，似是确定自己死没死：“我给他一刀？”
一身白维护自己消遣的权利：“之前怕他死在途中，一些小玩具都没有用上，他到现在还没有哼一声，你不期待他的惨叫声么……”
赵千鹤听到这，当场就想表演一个惨叫，但是他一张口，又是一口血。
“完全不期待。”红头发有些嫌弃地后退一步，“算了，你玩得开心就行。”
不知道是不是失血太多，脑子不够用，接下来的话赵千鹤一句没听懂。
一身白：“说个你期待的，回函上签字的人，今晚都要到齐了。”
红头发：“我只关心那道剑意的主人在不在……”
两人的声音越聊越远，最终消失在了耳边。
空间里最后剩下了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和微弱的心跳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
赵千鹤听到了一道女声在耳畔响起：“赵队长。”
仿佛溺毙在深海里的人听到了岸上传来声音，他几乎放弃的呼吸也尝试着挣扎了起来。
“咳咳咳——”赵千鹤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空气再一次涌入了他的胸腔。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张陌生却似乎有些眼熟的脸。
柔和的脸部线条，精致略带英气的五官，白皙的肤色，黑色的头发。
赵千鹤，声音嘶哑如同破风箱：“你是？”
萧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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